渚鱼

神明在上6

　　

　　神的修行，向来由心而始，因而冥夜所授，便从混沌初开，万物化生开始，徐徐铺展，将天地之广阔，星辰之浩瀚娓娓道来。

　　

　　何为生，何为死，何为爱，何为憎，澹台烬虽一时无法体悟，却也就此埋下了一枚种子。

　　

　　他仿如稚子一般，懵懵懂懂，蹒跚学步，整日如饥似渴地沉浸在修炼中，半分不肯松懈，如此日复一日，一切都在悄然之中变化。

　　

　　晨起，两道身影盘膝而坐，随着吐纳，淡淡的金光在两人周身流淌。

　　

　　少年头顶，一尊虚幻的法相渐渐凝实，比起一旁的神相来，形体虽小了许多，模样却已有了三四分相像。

　　

　　日影渐斜，到了午后，两人或是探讨术法，或是演练武技，少年初时还无力招架，到了后来，也能有来有回，不再处处落于下风。

　　

　　明心见性，气蕴自生，在上清仙灵源源不断地滋养下，少年沉疴尽去，宛若新生，神貌气度较之从前已大为不同，眼下任谁来看，都无法再将他与从前孱弱的质子联系到一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这是何物？”

　　

　　澹台烬端详着手中的一方玉盒，有些莫名。

　　

　　“神君感念小神君修行辛苦，特遣末将送来此物，此物出自东海，有蕴养元神之效，于修行大有裨益。”

　　

　　东海么……澹台烬伸手，将盒中冰晶模样的物什召了过来。

　　

　　三日前，魔军异动，冥夜在他面前被匆忙唤走，走之前正与他说起这冰晶，言从前在东海，这冰晶曾助他修行，没想到短短几日，竟真给他找了来。

　　

　　澹台烬打量着浮在手中的冰晶，心里某一处，好似投石入水，微微泛起涟漪。

　　

　　这感觉……就是所谓的开心么？澹台烬不知道，他只是觉得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。

　　

　　他将玉盒收起，对送来冰晶的神兵道：“有劳了，替我谢谢战神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小神君客气，战事紧急，末将便不久留了，告辞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将军慢走。”澹台烬颔首。

　　

　　此后，澹台烬三五不时便能收到一些“意外之喜”。

　　

　　有时是一堆发光的石头，个个水润光滑，像是在哪处河底藏了不知多久，被人一股脑挖了出来，平日除了拿在手里把玩，似乎并没什么用处。

　　

　　有时是一堆奇巧物件，看样子像是凡界之物，澹台烬没控制好力道，捏坏了几个后，便不再动了，暂时也没发现有何功用。

　　

　　以至后来每每收到新物件，澹台烬都是一脸莫名，不知不远万里送来的这些东西，到底有何深意。

　　

　　再后来东西越堆越多，室内摆放不下，澹台烬无法，只得另寻了间屋子，专门存放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转眼过了半月，神魔依旧僵持在墨河一带，面对成千上万的妖魔，神域每每浴血，却始终不曾退却，每日战报传来，皆触目惊心。

　　

　　如此惨烈的战况，便是一心修行不问世事的澹台烬，也不得不舍出几分心神，思索魔神之事。

　　

　　他翻看着手中有关魔神的记载，试图从只言片语中，拼凑出魔神的样貌，寻找他的弱点。

　　

　　魔神于混沌中诞生，生来背负罪业，世间悲苦不绝，魔神便不死不灭，怎么看，都是无法战胜的。

　　

　　明知不可为，那他为何还要如此？为何拼尽性命，也不肯后退，也要去守护苍生，守护一群不相干的人？

　　

　　澹台烬不明白，但不妨碍他记下来，留待日后探究。

　　

　　身前冰晶悠悠浮着，散发出淡淡的神光，澹台烬轻抚着膝上的灵剑，心中一片澄明。

　　

　　如今的他，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兰安走前所说的寻常，也有了可以倚靠之人。

　　

　　神明会一直对他好么？

　　

　　澹台烬有些期待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神魔战场。

　　

　　“怎么样，小家伙喜欢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冥夜点点头，都收下了，应是喜欢吧，但又有些不太确定。

　　

　　那日众神议事后，稷泽拉着他习练新推演出的阵图，不知怎的说起澹台烬，听到他二人平日如何相处后，稷泽面上便有些一言难尽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不能一天到晚光逮着人修炼啊，小小年纪，还不得闷坏了，你当谁都如你一般，修炼起来便什么都不顾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可他看起来，似乎并无不喜。”冥夜想起澹台烬废寝忘食的模样，有些不解。

　　

　　况且专心修行，感悟天地，有何不对么？

　　

　　但冥夜还是沉思了下，想着自己幼时的喜好，抽空回了趟东海，又念及凡人的喜好可能并不相通，又去了趟凡间，如此一遭，方才有了后头的那些赠礼。

　　

　　“报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“突现魔神踪迹，我军不敌，请战神速速支援！”

　　

　　突然，一声战报打破了短暂的平静，冥夜神情一肃，提戟而上。